1959年的初雪落得格外早,赵长河捧着总理那件灰呢子外套站在裁缝铺门口时,屋檐下的冰棱正滴着水。老裁缝王顺义抖开衣服,手指在肘部的补丁上摩挲:“这是重庆朝天门码头的针脚,民国三十年的棉线。”
“王师傅好眼力。”赵长河惊讶地看到老人从樟木箱底取出同色布料,“总理嘱咐用边角料就行,千万别动新布料。”
老人鼻梁上的铜框眼镜闪过微光,剪刀在晨光中咔嚓作响。谁也没注意到,当最后一道针脚收尾时,有枚翡翠平安扣悄悄藏进了内襟暗袋。
三天后的深夜,周恩来叫住正在换岗的赵长河。西花厅的海棠枝影在窗纱上摇晃,总理指尖捏着的翡翠扣泛着幽幽碧色。“长河啊,你说这颗扣子像不像咱们在延安吃的糖菜窝头?”
赵长河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。他记得三天前王师傅塞给他油纸包时说的话:“总理常年在破洞衣服里揣着文件,翡翠辟邪保平安……”
“当年在重庆,有位华侨送我金壳怀表。”周恩来忽然说起往事,“我说这表走时准,正好送给电报局校准发报时间。”他拿起镊子,小心翼翼将翡翠扣缝回原先的暗袋位置,“明天帮我把衣服还给王师傅,就说——”他顿了顿,眼里泛起笑意,“补丁的位置留得太讲究,该罚他给保育院孩子们做十套棉衣。”
1962年隆冬,赵长河随工作组入藏。当牧民多吉捧着家传藏刀和冬虫夏草拦住吉普车时,呼啸的雪山风里突然响起总理的声音:“小赵啊,要是有人送你整张狼皮,你怎么处理?”那是去年在密云水库工地上,他帮忙挡下公社书记送的野味时总理的玩笑话。
“阿爸的心意比冈仁波齐峰还重。”赵长河跳下车,把冻红的双手贴在多吉捧着哈达的手心里,“但这把刀该留着给您儿子娶亲用。”他解下随身五年的军用水壶,“要是您不嫌弃,咱们换这个?”
二十年后,已成为省纪委副书记的赵长河在廉政教育会上,突然从公文包取出个褪色丝绒盒。台下因受贿被查的交通局长瞪大了眼睛——盒子里既不是金条也不是存折,而是枚系着红绳的翡翠扣。
“1983年纪检组搜查王顺义家,你们猜在老人寿衣内袋发现了什么?”赵长河的声音像在念一封旧信,“是当年总理悄悄放回去的翡翠扣,还有张字条:老哥的针线活该传给年轻人,我在马克思那里用不着新衣裳。”
窗外沙沙落起春雨,恍惚间赵长河又看见那个雪夜。周恩来披着带补丁的外套站在西花厅廊下,指着抽芽的海棠枝说:“看这些新叶,都是从老枝的伤疤处长出来的。”
供稿:免疫所党总支 王秋实 张雪花